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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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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

溫暖的擁抱將季魚從那可怖陰森的夢境中拉離。

宛若回到溫暖祥和的人間。

纖長濃密的睫宇微微顫了顫, 季魚終於看清楚將自己從血色的噩夢中拉出來的人,在昏黃朦朧的燈光中,朱唇墨發, 艷極似妖。

他的眼尾浮現赤紅色的詭異紋路,在玉白色的肌膚上蔓延,戾氣沖天,妖詭莫測。

季魚伸手,緊緊地摟住他。

她的身體仍在微微地發顫,像是抓住救命的浮木, 江逝秋只是一頓, 抱著她的力道又加重幾分。

雖然有些疼痛, 然而這種疼痛與在夢裏幾欲斷絕生機的痛苦相比,又不算什麽, 反而讓她有種自己還活著的真實感。

她一直知道,自己遲早會死的。

不是死於屍毒發作,就是死於季家人的詛咒。

遲早有一天,那個在季家人身上種下詛咒的妖鬼, 會來索取她的命,這是她的結局。

只是, 死裏逃生時,她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渴望活著。

她還想繼續陪伴祖母,想繼續看看這個世界,想完成未完的願望,想……與他相伴。

“江逝秋……”她嘆息般地叫他的名字。

江逝秋低頭吻住她的發, 他的眼眸微闔, 掩住眼裏屬於妖鬼的某種扭曲的愛意,聲音卻極盡輕柔。

“娘子, 我在這裏,我回來晚了。”

季魚只是搖頭,沒有怪罪他的意思,然後又問:“你殺了祂?”

“沒有。”江逝秋語氣很冷酷,“它逃得太快,只重創它,短時間內它不敢再過來,娘子以後可以安心地睡。”

他冷哼一聲,妖異的臉龐盡是兇戾之色。

不過區區一只屍妖,居然膽敢覬覦他的媳婦,要不是它逃得快,定然捏死它。

聽到他的話,季魚終於肯定,先前夢裏的那只捏碎了血紅眼睛的手是他。

或者說,昨晚她能從夢裏逃離,也是因為他回來,將她從夢中喚醒。

看來夢裏的妖鬼也是忌憚他的,有他在,祂不敢輕易入夢侵蝕她。

江逝秋見她的情緒穩定下來,身體也不再發顫,總算放心。

發現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濕,他取來幹凈的衣物,為她換上,見她蒼白的臉蛋有些微紅,神色不自在,他反而自在了。

“娘子,你現在沒力氣,為夫照顧你是應該的。”他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,如果不是眼神太過炙熱,那就更有說服力。

他臉上的赤色紋痕已經退去大半,眼角還有幾道殘留不去,透露出妖邪的一面。

季魚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正經,輕輕地嗯一聲。

她的身體還很虛弱,先前受了一場大罪,雖然是在夢裏,對她的身體仍是帶來極大的影響。

江逝秋去倒了一杯水,取出季家準備的藥丸,小心地餵她吃下。

她看起來太脆弱,讓他幾乎不敢用力,生怕不小心就會讓她壞掉。

季魚靠在床上,含笑看著他忙碌。

已是夜深人靜之時,窗外傳來一陣陣海浪聲,在寧謐的黑夜之中,難得添了幾分溫柔的感覺。

或許不是海浪聲變溫柔,而是她身邊多了一個“人”的緣故。

“江逝秋。”她突然出聲,在他看過來時,她彎唇道,“謝謝你,你又救了我。”

在偃月山莊時,他救了很多人,這些人中包括她。

不管他當時為何而來,他確實救過自己,這點是無庸置疑的。

江逝秋道:“你是我的娘子,這是應該的。”

季魚笑了笑,認真地問他:“江逝秋,你知道我身上的詛咒吧?”

拿著水杯的江逝秋神色一頓,然後點頭,“知道。”

“你也是為這而來嗎?”季魚再次問。

江逝秋搖頭,他坐在床前,沐浴在燈光中,臉上殘留的赤紅詭異紋路,如妖似魔。

他說:“我是為你而來!”

季魚怔怔地看他,心口湧起一股說不清、道不明的情緒。

她想問為什麽,又隱約覺得不必再問了。

江逝秋拉住她垂放在被褥上的手,置於掌間,唇角的笑容妖詭之極:“娘子,不要怕,有我在。”

他心裏嘆喟一聲,人實在太脆弱了,真想將她殺了,帶她的魂魄入幽冥,這樣便不擔心她又受傷了罷?

季魚張了張嘴,想說自己沒怕,但看到他那張非人的臉,最終沒說什麽。

接著江逝秋又去換了幹凈的被褥,方才抱著她躺下。

“娘子,還疼嗎?”他輕輕地撫著她尤帶著涼意的臉,心疼地問。

已是春末之時,天氣早就熱了,尋常人已經換上輕薄的夏衫,然而她的身體仍是畏冷,夜裏摸著像冰塊。

季魚的聲音很輕,“我好多了。”

其實她也沒說謊,從夢中掙脫後,她現在感覺好很多。

屋裏突然變得安靜,江逝秋不說話,將她攬到懷裏,像是在安靜地思考。

季魚的身體還很疲倦,意識又開始迷糊,迷迷糊糊中,聽到他說:“娘子,想不想去……城?”

什麽城?

她想仔細聽,意識卻沈了下去,怎麽也聽不清楚他說的話。

神智再次變得混沌。

季魚感覺自己被人牽著,渾渾噩噩地朝前走,不知走向何方。

遠處有空靈飄渺的聲音傳來,似吟似泣,執著燈籠的陰鬼默默地朝前走,為他們引路。

“娘子……”

她擡起頭,懵懵地看著牽著自己的男人,他身上穿著一襲大紅色長袍,衣服上飾以黑色的紋路,妖異又莊重。

他好像笑了下,執著她的手,將她拉到懷裏。

沿途有不少氣息強大可怕的邪惡存在,朝他們恭敬行禮。

有很多聲音在耳邊響起,卻又奇異地無法聽清。

季魚茫然地倚在他懷裏,嘴裏喃喃地道:“夫君……”

這是她的夫君,是她拜過堂、成過親的夫君,她本能地信賴著他,眼裏只能看到他。

前方是一座佇立在無盡黑暗中,古老巍巍的城池,它盤踞在天地之間,似是一只來自無盡深淵的上古兇獸,邪惡森冷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
季魚的腳步微頓。

“娘子。”牽著她的男人開口,在她溫潤的唇邊烙下一個吻,“別怕。”

她轉頭看他,眼裏一片呆滯。

一輛恢弘華貴的鑾車從天而降,落到他們面前。

男人摟著她的腰,兩人飛身而起,進入鑾車之中,一陣鑾鈴響起,鑾車朝著前方的古城飛去,無進入那座古老的城池之中……

**

翌日,季魚醒來時,發現身體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。

這感覺非常奇怪,按以往的經驗,遇到昨晚的事,她起碼要病個十天半月,這段時間躺在床上起不來。

然而現在,她並沒有那種虛弱無力的感覺,就像吃了什麽大補之物,彌補了她身體裏的虧空。

默默地感受著身體的情況,季魚不禁看向身邊正在穿衣服的男人。

“娘子,怎麽了?”他系好腰帶,察覺到她的視線,走過來將靠坐在床上的她抱起,“是不是哪裏不舒服?”

季魚穿著一襲寬大的寢衣,頭發披散,弱不勝衣。

被他抱著,更襯得她身姿纖弱,像脆弱的瓷娃娃。

江逝秋越發的小心輕柔,暗忖他家娘子這般柔弱,可得小心些,不能像昨晚因為激動了些,沒控制好力道,讓她哭出聲。

雖然她哭得很好看,讓他心猿意馬,整晚都很激動。

身體騰空時,會讓人本能地有種不安感,季魚伸手攬住他的脖子。

“沒有,挺好的。”她偏首看他,“就是太好了……你是不是做了什麽?”

她依稀記得,他說要帶她去什麽地方,直接生魂出竅,可惜記憶像被一層灰霧遮蔽,再多的便記不起來。

江逝秋輕咳一聲,避開她的目光,含糊地說:“昨晚娘子身子實在不舒服,為夫心疼得緊,便帶你去幽冥走了一趟……為夫真沒做什麽,就是和娘子親熱一番……”

季魚:“……”敢情她還采陽補陰不成?

不對,這人是妖邪,妖邪都是陰邪之物,可沒有陽給她采。

見她面無表情地看過來,江逝秋越發心虛,一雙眼睛盯著窗口的方向,看著窗外的大海。

“親熱?”季魚的聲音很輕,“怎麽親熱法?”

江逝秋:“……娘子,你知道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江逝秋將她放回床上,然後蹲在她面前,比坐在床上的她還要略矮一些。

這個姿勢,就像將他自己放在一個弱勢的地位,看著居然還有些可憐巴巴的意思,讓人不忍直視。

要不是季魚一直清楚他不是人,只怕都要被他蒙騙過去。

“……娘子,你不能這樣。”江逝秋正色說道,“咱們成親了,夫妻間的敦倫是正常的事。”

季魚的臉瞬間燙得厲害,趕緊伸手捂他的嘴。

他先是眨了眨眼睛,沒有避開,直勾勾地看著她。

感覺到手心的濕濡,季魚瞬間松開手,將手縮在身後,虛虛攏起,感覺渾身都快要冒火了。

他居然親她的手心!

這人實在是……

見她有些羞惱,江逝秋越發可憐:“娘子,我只是想親你……難道不能親?”

季魚:“當然不是……”

他很快又笑起來,看起來非常無辜。

很好,看來這只妖邪是懂得如何滅火的,季魚絲毫氣不起來,反而有些好笑和無奈。

“我沒生氣。”她努力讓自己看著很冷靜,“就只是想問問昨晚的事……”

江逝秋雙眼一亮,“娘子,你想問咱們在幽冥時敦倫的事……”

“除了這個!”季魚飛快地打斷他,“還有什麽?為何我的身體今兒感覺比以往都要輕松?”

聞言,江逝秋很是失望,其實他很想和娘子探討一下夫妻敦倫之事。

她的身體太弱,他不敢做什麽,唯有進入幽冥時,可以不用顧忌太多,討一些好處。

江逝秋道:“娘子,你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,體內陰氣過重,容易吸引不懷好意的東西,所以昨晚我帶你去了一趟幽冥……後來順便將你的命格遮蔽了。”

季魚怔怔地看著他,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命格是人天生的,就算是當今的國師,亦無法將之徹底遮蔽,這和遮蔽天機有什麽分別?

可是他卻做了。

季魚想了想,問道:“會對你有影響嗎?”

江逝秋先是一楞,然後臉上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,握住她微涼的手,“當然沒有!”

“真的?”

季魚仔細看他,沒有發現什麽,鄭重地說:“江逝秋,謝謝你!”

怪不得昨晚他要帶她進幽冥,那裏本不是生者去的。

從小到大,她很容易吸引一些非人的存在,也和她的體質有關,是以祖母輕易不讓她出門歷練。季魚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,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,以免身邊的人為了保護自己出事。

見她臉上沒有怒意,江逝秋的心情瞬間就變得美好起來,看著人都光鮮亮麗了幾分。

“娘子。”他笑盈盈地問,“你不生氣啦?”

季魚:“……”

無語片刻,她心平氣和說道:“不生氣。”

其實沒什麽好生氣的,兩人都成親了,夫妻之間,總會有……

她的身體不好,他也不敢太過分,不過都生魂出竅,沒有肉、體的束縛,做點什麽也是可以的,沒什麽好生氣的。

江逝秋高高興興地一把將她抱起來,很歡喜地轉了個圈圈。

季魚無奈地攀住他的肩膀,穩住自己的身體,然後就被他披頭蓋臉地吻過來,像只小狗似的。

-

今兒江逝秋沒有出門的意思,早膳過後,一直陪在她身邊。

季魚疑惑地問:“你今日不出門?”

“不出。”江逝秋哼了一聲,“都是一群廢物,要是再幹不好,回家吃自己算了,還當什麽除妖師?”

季魚明智地沒說話。

看來秦渡的“記憶”雖然被篡改,但本性不變,某些時候很會得寸進尺,縱使他不清楚江逝秋的真實身份,也會本能地將這位“指揮使”的作用發揮到極致。

很符合世人對他的印象。

季不歡和紅綃也發現季魚今兒的精神不錯,雖然這臉色看著仍是蒼白,卻沒有那種透明到要破碎的感覺。

紅綃高興地問:“少主,您的身子是不是有所好轉?”

季魚含笑道:“嗯,大概是這兩天休息好吧。”

聞言,兩人也沒多想,以為是先前在路上舟車勞頓,讓她累著了,這兩晚在客院裏好好休息了一番,是以精神看起來好很多。

兩人都為此很高興。

正好裴漾又過來找季魚。

見到和季魚坐在一起的江逝秋,她雙眼亮晶晶的,驚喜地問:“表姐,這就是表姐夫嗎?”

這聲“表姐夫”聽得江大人身心舒暢,很大方地給小姑娘見面禮。

雖然這見面禮就像是他隨手扯過來的一塊裝飾的玉佩,玉佩做工看著挺好的,玉質無瑕油潤,價格不菲。

若是拿到市面,肯定能賣個高價。

不過對於除妖師來說,世俗的錢財於他們是不缺的,只要有能力,想要賺錢很容易。

以江逝秋的身份,送個玉佩便顯得俗了。

季不歡和紅綃也覺得那是一枚普通的玉佩,只有季魚看了一眼江逝秋。

裴漾笑瞇瞇地接過,脆生生地說:“謝謝表姐夫!”

江逝秋矜持地接下了這句“表姐夫”,轉頭對季魚道:“娘子,你這表妹很順眼。”

不順眼的像陳青轍,讓他想掐死。

季魚笑著嗯一聲。

裴漾今天來是找季魚出門玩的。

明天就是陳家老太爺的壽辰,屆時他們要在陳家祝壽,所以想趁著今日還有空閑,出去逛一逛。

“表姐,你身體怎麽樣?能出門玩嗎?”裴漾問道,如果不能,她也不勉強的。

季魚笑道:“可以的。”

裴漾再三確定她的身體不錯後,高興地跳起。

季魚讓人去裴家居住的客院那邊,和裴家人說一聲,便帶著裴漾出門。

和她們一同出門的還有江逝秋。

今日他只跟在媳婦身邊,媳婦去哪裏,他也跟去哪裏。

裴漾原本是跟著季魚一起坐馬車的,只是很快她就受不了,直接出去,選擇和紅綃一起騎馬。

她小聲和紅綃嘀咕:“表姐和表姐夫實在太、恩愛了,黏黏糊糊的,可真讓人受不了!他們平時都這樣嗎?”

紅綃忍住笑,一本正經地道:“習慣就好。”

裴漾無語片刻,然後也笑開來。

馬車駛離陳家後不久,進入一條熱鬧的街鬧。

最近這半個月,青羽城因為陳老太爺的生辰之故,十分熱鬧,大街小巷都是人,有不少地方都舉辦起廟會和美食祭,大大地豐富了百姓們的生活。

雖說是陪裴漾出來逛逛,其實季魚並不愛湊熱鬧,挑了家酒樓坐著歇息喝茶,讓紅綃陪裴漾去逛,想買什麽直接買,賬都記在她身上。

季魚坐在窗邊,擡頭就能看到窗外熱鬧的街道,以及不遠處楊柳青青的湖泊。

陽光正好,湖面波光粼粼,精致華麗的畫舫在湖面穿行。

“阿魚,吃栗子。”

江逝秋將剝好的糖炒栗子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裏,貼心地用銀叉紮好,只要拿起就能吃,一口一塊,不用擔心會噎著。

這糖炒栗子是他在路上買的,他素來愛買一些小點心之類的投餵她,見她慢吞吞地吃著,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。

季魚一邊吃剝了殼的栗子,一邊吹著從湖面拂來的風,難得愜意。

栗子粉糯香甜,極是美味。

不過這種愜意很快就被下方一陣噠噠的馬蹄聲打斷。

她轉頭看過去,正好看到一群緋衣陌刀的騎士策馬而過,他們走得非常急,要不是騎術過人,只怕會撞到路人。

路人看到馬背上騎士身上的衣服,也不用旁人提醒,慌忙給他們讓路。

為首的騎士正是秦渡等鎮妖司的人。

季魚目送這群人騎馬飛快地朝城門而去,意識到應該出了什麽事,否則鎮妖司的人不會如此緊急出城。

直到鎮妖司的人消失在盡頭,季魚轉頭看向仍在剝栗子的男人。

他的動作不緊不慢,極為賞心悅目,這人長得好看,且儀態上佳,不管做什麽,都是好看的。

見她看過來,他笑問道:“怎麽了?是不是茶冷了?”

季魚搖頭,說道:“剛才看秦渡他們出城了,應該是出了什麽事。”

江逝秋漫不經心地嗯一聲,繼續剝他的栗子。

見狀,季魚也沒問他要不要去看看,雖然他現在確實是鎮妖司的指揮使,但他也是個妖邪,不能要求太多。

等裴漾和紅綃回來,幾人在酒樓裏吃了頓豐富的午膳,然後一起去逛街,買了不少青羽城的特產,準備帶回去送人。

直到天色稍晚,他們終於滿載而歸。

“表姐,表姐夫,我先走啦,明兒再和你們一起去祝壽。”

回到客院這邊,裴漾朝他們揮手。

陳家安排給客人歇息的客院很大,占據一整個山頭,裴家弟子住的客院離這兒比較遠。

季魚笑著應一聲,朝她道:“這裏是別人家,別亂跑,回去好好歇息。”

“表姐放心吧,我又不是小孩子,才不會亂跑呢。”

裴漾撅起嘴抗議,不過在季魚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時,很快又喜笑顏開,快快樂樂地和他們揮手道別。

天色稍暗,幕色如紗,路邊的燈籠陸續亮起。

裴漾看到路邊正在點燃燈籠的陳家下人,沒有太在意,朝裴家弟子居住的客院而去。

只是走了會兒,她撓了撓頭,發現自己好像走錯路了。

裴漾看向前方,此時她站在蜿蜒的階梯上,階梯兩邊是盛開的花樹,盡頭處便是裴家弟子居住的客院。

從她所在的方向,能看到前方的屋檐一角,屋檐下有一盞燈籠。

裴漾確認自己應該沒弄錯,繼續往上走。

就在走到盡頭時,她的腳剛要踏下,袖裏的玉佩突然亮了下。

裴漾沒有看到玉佩的異常,她的眼睛眨了下,發現腳下的路又錯了,頓時有些納悶地往身後看,自己確實走錯路了,她居然朝著客院後方的崖壁而去,那裏臨海,有陡峭的崖壁。

“真奇怪,這路有這麽長嗎?”

裴漾嘀咕一聲,沒有多想,繼續調頭朝客院走去。

這裏是除妖師世家——陳家,不僅有鎮宅的法寶,到處都是除妖師,沒有妖邪能混進來,自然也不虞什麽。

**

在外面玩了一天,季魚有些疲憊,洗漱過後便上床歇息。

只是躺在床上,一時半會又有些睡不著。

“娘子,你不累嗎?”江逝秋側身看她。

季魚正想說“還好”,見他雙目灼灼,不禁想到什麽,到嘴的話變成“就要睡”。

他看起來有些失望,朝她更貼近一些。

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她唇上,碾轉親吻一會兒,他克制地放開她,緊緊地將她擁到懷裏。

季魚的臉蛋有些紅,小聲地說:“江逝秋,你的身體好燙。”

這麽燙,哪裏像什麽妖邪?倒像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……

江逝秋含糊地說:“娘子,就讓我抱一會兒……”

季魚神色一頓,沒有拒絕,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,很快便沈沈入睡。

這一晚,季魚睡得很好,一夜無夢。

翌日起床時,她的精神仍是很不錯,雙目明亮,湛然有神。

今天是個好日子,海面風平浪靜,碧波粼粼。

推開窗,能看到青鸞鳥源源不斷地從海的那邊飛過來,飛入陳家的院子裏。

紅綃驚訝地說:“莫不是這些青鸞鳥知道今兒是陳家老太爺的壽辰,特地來給他祝壽的?”

季不歡讚同這話,萬物有靈,青鸞鳥此舉倒也不奇怪。

據說陳家祖上曾與一只青鸞鳥定立契約,青鸞鳥贈予陳氏弟子其羽為武器,可斬妖除魔,從此陳家侍奉青鸞鳥,青鸞鳥也借予力量給陳家。

青鸞鳥與陳家是分割不開的。

季魚漠然地望著窗外飛過海面的青鸞鳥,目光久久未動。

直到江逝秋過來,將窗關上,不讚成地道:“娘子,風這麽大,你怎麽坐這裏?”

雖然現在天氣暖和,對她而言,卻仍是會不小心就生病。

季魚朝他笑了笑,說道:“吹吹風醒神。”

江逝秋一聽,以為她昨晚又沒睡好,問她哪裏不舒服。

“沒有不舒服。”季魚見他要去請大夫,拉住他的手道,“有你在,昨晚睡得很好,就是想吹會兒風。”

江逝秋的唇角微微一翹,不過看到紅綃和季不歡,又強制壓下來。

他矜持地說:“娘子喜歡我陪,日後都陪著你便是。”

季魚笑著應好。

紅綃和季不歡聽得滿臉黑線。

他們家少主果然是個脾氣很好的姑娘,瞧江大人這得寸進尺的嘴臉,明明高興得要死還要裝模作樣,也就是少主能忍了,要是其他人,非要懟回去幾句,省得他太得意。

時間差不多,季魚和江逝秋一起去給陳老太爺祝壽。

出門前,季魚看了一眼隔壁,那裏是陳家安排給鎮妖司的成員居住的地方。

昨晚它一直很安靜,顯然秦渡那些人沒有回來。

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?

季魚眼裏浮現深思之色,或許那麻煩大到連秦渡都沒辦法趕回來參加陳家老太爺的壽辰。

他們來到陳家前院的一處正廳,這裏已經聚集不少前來祝壽的人,流水般的賀禮一一送過來。

陳家老太爺坐在上首位置,他的身邊立著不少陳家族人,都是陳老太爺重視的陳家弟子,其中便有陳青轍。

陳青轍極得陳老太爺的喜愛,被他帶在身邊。

雖然已經七十,因是除妖師之故,陳老太爺看著很年輕,約莫四十出頭,頭發烏黑,身材壯碩,唯有眼角的細紋能看出些歲月的痕跡。

在季魚和江逝秋過來時,熱鬧的大廳突然變得安靜幾分。

無數目光落到相攜走來的一對男女身上,帶著探究和審視,特別是江逝秋這位皇城鎮妖司的指揮使,他上任的時間不長,雖然聽過不少關於他的傳聞,卻少有人能窺見他的真容。

江逝秋神色自若,攜著季魚的手,彬彬有禮地給陳家老太爺祝壽。

陳老太爺很是高興,朗聲笑道:“江大人能親臨,是老夫的榮幸,若有招待不周之處,還望見諒。”

祝壽完,陳家主親自引他們到花廳入座。

這裏已經坐了不少人,都是四大家族和除妖盟、碧心閣的弟子,往外一些,才是其他勢力的除妖師。

等到祝完壽後,便是熱鬧的宴席。

從白天到傍晚,陳家十分熱鬧。

夜幕降臨時,陳家還準備了百戲和煙火大會。

前院的花園裏,四處掛滿燈籠,煙花升空,璀璨燦爛,點綴了夜空。

賓客紛紛從屋裏走出來,與同伴一起欣賞這場盛大的煙火。

不知從哪裏飛來的青鸞鳥撲簌簌地飛過夜空,青色的尾羽在夜空中劃過,宛若流星般的光澤一閃而逝,如夢似幻。

季魚也被江逝秋拉著出來看煙花。

人間很少有這般盛大的煙火,今兒的陳家是下了功夫的,據說與百姓同樂,一陣又一陣煙火升空,令人目不瑕接。

站在漫天綻放的煙花下,讓人只覺得歲月安好。

突然,季魚感覺到心口一陣驚悸,恍惚間,好像又聽到海潮的聲音。

那聲音讓她本能地不舒服,微微皺起眉。

未等她轉頭查看,有力的手臂將她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,同時掩住了她的耳朵。

下一刻,轟隆一聲巨響,整個世界地動山搖。

無數的尖叫聲響起,還有青鸞鳥尖厲的鳴叫聲,在那明亮的煙火之下,海水飛濺而起,百丈高的海浪朝著陳家撲騰而來。

血色染上了夜幕,一輪血月緩緩升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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